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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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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時間太晚, 方大娘祖孫就在陳家小院裏住了一晚。

第二日一早,就有前幾日定好的馬車上門來接了沈驚春去考場,大滿這次說什麽也不願意在家等著了, 死活要跟著一起去。

進考場那天還因為要排隊入場, 有個緩沖,今日從考場出來,就是兩千多名考生一起被放出來, 馬車在離考場還有兩條街的時候就進不去了。

兩人只得下了車步行過去。

考場外那片空地上已經站滿了人, 密密麻麻的全是黑壓壓的人頭, 只中間留出了一條路來供人行走。

看的大滿不由發出一聲驚嘆來:“這人也太多了吧。”

人確實很多。

原本的科舉院試都在各地的府城進行,自從科舉改革之後,所有考生都要去類似於省城的地方考試。

能讀得起書的, 大多數也都是家境優渥的, 很多考生家裏都有人來陪考,再加上本地還有許多閑著沒事幹的老頭老太太就愛湊這種熱鬧, 人不多才怪。

沈驚春仗著力氣大一路拽著大滿往裏擠, 硬生生從後排擠到了前排。

到了地方站定, 接下來就是等著考生交卷出場。

沒多久, 考場那兩扇沈重的大門就被人從裏?打開。

考場外來接考生的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往裏看, 沈驚春也不例外。

她在現代的時候高考,爹媽沒接也沒送, 也就第一天她哥順道送了一下, 更別提什麽接送別人的經驗了, 現在站在考場外等著陳淮出來,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周圍這些人的影響, 那感覺真別說,還真的挺激動的。

大門一開, 裏?就陸續有考生往外走,來接考生的人群中時不時的響起呼喊的聲音。

早春和深秋考試怕冷,要在考場裏?過夜,許多考生還沒考完,自己就先生病被送出來了,而夏天考試又怕熱,在那種逼仄的小房子裏待兩天,那溫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。

從裏?走出來的考生大多都是一臉菜色,有的甚至前腳剛跨出考場大門,後腳就堅持不住暈過去了。

沈驚春等了好一會,才看到陳淮的身形出現在視線裏。

不等她出聲喊他,陳淮只掃視一眼,就徑直走了過來。

只一眼,他就發現自家媳婦的狀態不對勁,她的黑眼圈太重了,以他對她的了解,沈驚春絕不是那種會為了一個小小院試,就擔心的茶不思飯不想的人,如今這個狀態,只能說明在他考試的這兩天裏發生了什麽事。

陳淮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沒了。

不知從什麽時候起,二人之間就有了一種默契,只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知道對方所想,沈驚春朝他眨了眨眼,低聲說了句回去再說,也沒管陳淮聽沒聽清,就朝他身後看去。

與陳淮一同出來的,可不就是徐家大公子徐斌麽。

不等沈驚春開口,徐斌就笑道:“沈娘子……”

剛開口說了一句話,就有人從遠處徑直撲了過來。

幾人都嚇了一跳,沈驚春下意識就拽著陳淮往一邊避去,徐斌躲避不及,被人給撲了個正著。

來人一把抱著他的大腿就哭道:“大公子不好了,夫人不見了。”

所有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。

徐家雖只是一介商賈,但徐斌很有幾分人才,在讀書一事上不說多有天分,但起碼已經考中了童生,比那些一輩子都撲在考童生一事上的人不知道強了多少輩,這慶陽府認識他的大有人在。

撲上來的這婢女既然稱他為大公子,那麽這婦人指的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。

徐斌臉色沈沈,聽到他娘不見的消息,心中也是著急,迫不及待就想問問是怎麽回事,可到底顧忌著親娘的名聲,深呼一口氣還是穩住了,低聲怒喝道:“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,夫人好好的在家,你胡說八道什麽,還不起來。”

那婢女還想再說,可一擡頭看見自家大公子一張冷臉,那話就說不出來了,松開徐斌的大腿抹著眼淚就站了起來。

才站穩身體,就瞧見了站在一邊的沈驚春,一張俏臉上的血色頓時褪盡,腿一軟好險沒有暈過去,一手指著沈驚春:“你……你你你……你不是……”

陳淮眼風一掃,淡淡道:“看來貴府的規矩的著實不怎麽樣啊。”

徐斌一聽臉更黑了。

他是早知道聞道書院的院長陸先生有個才學出眾的關門弟子的,上回去平山村有事,接了徐歡意姐妹就走了沒有多留,這回院試,他與陳淮比鄰而坐,聊了幾句才知道對方的身份。

徐斌本來就佩服陳淮的才學,知道他是沈驚春的夫婿之後,因著徐歡意兩姐妹的原因,大家也能扯上親,心中更添幾分親近,有心想要深交,這才開了個頭,家中婢女就給他拖了後腿。

他一擡頭,就見自己身邊的兩個小廝也找了過來,忙指著婢女道:“還不將她帶走。”

說著又朝陳淮夫妻鄭重的行了一禮:“實在對不住,家中不懂事的奴仆冒犯了沈娘子,我這就回去發落了她,回頭再上門給沈娘子賠罪,陳兄,在下就先走一步了。”

陳淮手一擡,朝他拱了拱手。

他們二人出來的時間本來就相對靠後,又耽擱了這麽一會,考場外的人已經散了大半,等徐斌領著人一走,沈驚春三人也隨著人流慢慢往外走,到了馬車邊一言不發的上了車。

大滿算的上是自己人,可外?車夫不是,陳淮也就沒在車上問,只靠著車壁閉目養神。

等到回到家裏關上院門,他張嘴就想問,沈驚春卻連忙把他往雜物房推:“有天大的事也給我容後再說,現在你先給我去洗個澡,這一路過來差點沒給我臭暈過去,人家那馬車回去都得好好通通風才能用了。”

陳淮有些哭笑不得,被推著進了雜物間一看,邊上沈驚春改裝過的置物架上,他的換洗衣物已經好好的擺在了上?。

外?沈驚春又招呼著方大娘往裏?提熱水,大夏天的水倒也不用多熱,大鍋小鍋的熱水全部倒進去,再兌一些冷水進去,也能好好泡個澡了。

鍋裏的水一舀完,又放了冷水進去繼續燒,等陳淮洗完出來,兩鍋熱水又燒好了,沈驚春忙招呼他過來:“再洗個頭,你這頭上的味道比身上還難聞。”

陳淮老老實實的走過來,在兩條拼起來的長凳上躺下,看著沈驚春忙前忙後。

這年代洗頭用的東西千奇百怪,沈驚春空間裏倒是還有些洗發水,但也不敢經常拿出來用,他們家現在用的是市?上一種皂角和桑葉制成的洗頭膏,洗頭效果還算不錯,但缺點就是洗完了之後有點幹燥,是以每次洗頭,她都偷偷找機會抹點護發素。

方大娘早在陳淮洗澡的時候,就出去買菜去了,還把大滿這個大燈泡也一並帶走了,現在整個院子裏只有他們夫妻二人,氛圍顯得溫馨又自然。

沈驚春將陳淮挽發的用的簪子取下,將他一頭長發全部打濕了才開始低聲說起這兩天發生的事情。

剛開了一個頭,陳淮的臉色就已經很難看了,那徐夫人要送自己兒子考試不假,但將人送進了考場還不回去,反而等在那意圖很明顯,就是為了等沈驚春。

“反正後?就是她們綁我不成,反被我綁了。”清洗完他頭上皂角弄出來的泡泡,沈驚春又給他的頭發抹了一層護發素。

“徐家的婢女既然那麽說,那就證明徐夫人和我那便宜小表妹還在山上沒被找到呢。我的意思是,徐夫人既然這麽想壞人前程,那就讓她自己嘗嘗那種感覺,等到放榜那天再將消息透露給徐斌,再者,我想著你能不能聯系到三師兄,趁徐夫人不在,徐家上下忙著找她的時候,給她們家使點絆子,不說給徐家搞破產,起碼也讓她們脫層皮。”

沈驚春話音落下,陳淮閉著眼睛沒說話,好一會,等沈驚春拿了帕子替他絞幹頭發,扶著他坐了起來才道:“三師兄如今不在慶陽,鞭長莫及,而且,真要整治徐家,也用不著陸家出手。”

他看著沈驚春神色如常的一張臉,還是忍不住的開始後怕,這次她能逃脫是她天生力氣大,若是換了旁人呢?豈不是就要被徐夫人逼的就範了?

而且,就算到時候交出了茶葉的制作方法,恐怕以徐夫人那個心狠手辣的脾性,也不會放過別人的,畢竟,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亂說話。

他坐在凳子上,一把抱住了沈驚春的腰,悶聲道:“還好你沒事。”

“快放手,你頭發還沒幹呢,別把我衣服給弄濕了。”

沈驚春話是這麽說,伸出去的手到底還是沒將陳淮推開,遲疑了一下反倒落在他背上,安撫似的輕輕拍了幾下。

二人溫存了一會,陳淮的臉色也恢覆了正常,才開始說起後?的事情來。

“這慶陽府地界有兩個商盟,一個是永信由本地幾家商賈牽頭,一個是福昌是外地來的幾家商賈,這兩家商盟向來勢同水火,之前我與你提過的柱國公府的忠仆,一直就是替陳牧在外經營一些隱形產業,原本重心一直在北邊,自從前些年找到我之後,漸漸就將重心轉移到了南邊,這些年更是在慶陽紮了根。”

“徐雍二次墜馬中風現在已經不能理事,徐夫人早就是名副其實的當家人,只要將她出事這件事傳出去,多的是人想要啃徐家這塊硬骨頭,再者,徐夫人既然鋌而走險不惜綁架你來獲取茶葉制作方法,徐家的情形顯然到了不容樂觀的地步。”

“背後惦記著徐家家財的人,原本或許還顧忌著身份不好直接對徐家下手,但只要徐夫人失蹤的消息傳出去徐家亂起來,那背後之人說不得還會渾水摸魚,趁著這次機會徹底將徐家的家產奪過去也未可知。”

陳淮微微低垂的雙眼中透著一股森然的冷意。

原本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跟柱國公府那些人再有什麽聯系了,至於能不能替陳牧翻案,他也只能說盡力,能不能有機會也全看天意,但現在徐夫人這麽喪心病狂,動到沈驚春頭上來了,這比直接斷他前途,還要讓他難受。

百足之蟲,死而不僵,以扶之者眾也。

對於徐家這樣的門第,如果不能徹底將她打落塵埃,等待著沈驚春的只有永無休止的報覆。

“想必徐斌很快就會上門,到時如果問起來,你直接給他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,將他支到南□□去,只有這樣,原本可能還會觀望一陣子的人,才會迫不及待的出手。”

這就是所謂的趁他病要他命。

機會是留給有把握的人的,徐家一片混亂,此時不出手,等到徐夫人被找回來,徐家緩過神來,再想吞並他們家,可就沒有機會了。

沈驚春笑瞇瞇的點頭應是:“你一個書生倒是懂的挺多。”

商量好了後?的事情,陳淮的臉色也好看了不少,見沈驚春心情不錯,也跟著笑:“懂的多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,我只恨我如今不夠強,如果我現在是個舉人而非童生,那徐夫人行事也會顧忌幾分,未必就敢像如今這樣,直接把你擄走。”

“你現在要真是個舉人,恐怕早都不在平山村了,哪還能輪到我把你拐回來當上門女婿。”

“這麽說起來也像也確實有道理。”

二人說了會話,方大娘與大滿就買了菜回來了。

考場的環境不行,吃不好睡不著,陳淮雖然看著精神還不錯,但眼下也是一片烏青,一看就是沒有好好休息的。

所以中午沈驚春就直接交代做了個?片湯,吃完了稍微歇了一會,就催著陳淮去睡覺了。

到了下午,徐斌果然帶著許多禮物上了門,一進院子叫下人們放下禮物,就非常的開門見山,直接一揖到底:“我知道我娘做下惡事,我沒有臉求沈娘子原諒,但身為人子,徐某還是厚著臉皮想求沈娘子放我娘一馬,沈娘子有任何要求盡管提出來,但凡徐家能辦到的,無有不應。”

沈驚春往旁邊讓了一步,直接避開了這個大禮,奇道:“徐大公子這是做什麽?我倒是有些聽不懂了,徐夫人不是好好在家麽?”

徐斌苦笑道:“我知道任何人被那樣對待,恐怕都恨不得對方直接去死,我不敢求沈娘子原諒我娘,只求沈娘子能夠留她一命,哪怕是看在二妹妹的?子上,她年前就要出閣了,若是嫡母出事,只怕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婚事也要沒了。”

他不提徐歡意還好,一提起來,就讓沈驚春想到徐歡喜那個小白眼狼:“先不說我根本不知道徐夫人到底出了什麽事,就說大公子你說的,既然恨不得對方去死,那必然是恨到了極點,又有什麽理由放過呢?大表妹的婚事要真因這些原因就沒了,只能說明她的緣分還沒到,大公子你說是不是?”

徐斌苦笑一聲,腿一彎直接在沈驚春?前跪了下來:“如果沈娘子見過我娘,還請告知。”

沈驚春本來都已經做好,因為她拒不配合,然後跟徐家人對簿公堂的打算了,甚至連之後的說辭都想好了,卻不想徐斌直接來了這麽一出。

要知道在古代那男兒膝下可是有黃金的,尤其是對於徐斌這種大少爺來講。

徐夫人這樣的人居然還能生出徐斌這樣的兒子來?

沈驚春看著他,半晌才道:“昨日我去南□□燒香祈福,似乎見到過徐夫人,徐大公子不妨往南□□那邊去找找,說不得徐夫人還在那邊游玩沒回來吧。”

這就是明著說徐夫人還在南□□了,再多的沈驚春一句也不肯多說。

徐斌也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,帶著人急匆匆的就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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